文章来源:向日葵儿童 作者:专业的 责任编辑:chenl 时间:2024-12-29
“你想过放弃吗?”我问爱久妈妈。
“孩子第一次手术的时候,我就赶紧把我的遗体捐献意向签了,四件套:心脏、肝脏、肾、眼角膜。有一次送他去治疗的时候,在路上我边开车边想,真的太难了,太难了。如果闭上眼睛出一场车祸……我把他生下来,肯定要陪着他,我不可能让他自己孤独的。你懂我的意思吗?”
在泪水落下来之前,为了掩饰,她笑了一下。
爱久是个可爱的孩子,但不幸三岁被诊断了颅咽管瘤,一种儿童里很罕见的脑瘤。虽然是一种良性肿瘤,手术有很大治愈机会,但因为肿瘤长在了关键的下丘脑-垂体区域,所以无论是肿瘤还是手术,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,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乃至生命。
发现爱久出问题是在他幼儿园寒假时。爱久妈妈记得是最后一天把他从幼儿园领回来,路上有同学跟他打招呼,爱久答应了一声“哎”,然后扭头找,结果转了几圈都没找到。他明明听到了声音,但却没看到人。他很疑惑:人呢?身边的妈妈更疑惑,指给他看,这不就在那儿么?
假期在家,爱久似乎也很“不听话”。比如以前拼起来很快的拼图,却半天都拼不了几块,好像很不认真。妈妈狠狠批评了一番,但爱久也不说话,只是闷着头坐在地上找。还有一次,他非要趴着看漫画书,眼睛离书很近,妈妈怎么说也不听,非要趴着。妈妈以为他故意调皮找茬,一怒之下狠狠把孩子打了一顿。
这成为妈妈最后悔的一件事。因为其实那个时候,爱久的眼睛已经出问题了。
春节时,爱久和弟弟一起吃旺仔小馒头,弟弟吃得津津有味,可爱久却一颗也抓不到,他说:“妈妈,在哪?弟弟在哪拿的?”
他的爸妈这才意识到,爱久的眼睛出了大问题。
不敢怠慢,爱久的家长立刻挂了北京顶尖儿童医院眼科的号,然后遭遇了第一次误诊。
眼科医生举起瞳孔笔照爱久的眼睛,爱久不追光,她说不听话,又开了一堆检查也没发现爱久眼睛到底是什么问题。医生最后的结论就是孩子太小,不配合检查,压根没啥问题,要不然就是天生的弱视,要散瞳进一步做检查。
爱久妈妈他们照做了,换了另外一名眼科医生看结果,也说没有问题,分析结果没问题时,爱久妈妈说,孩子视力是模糊的,医生说模糊正常,散瞳都模糊,爱久妈妈说散瞳之前她就模糊了,医生说:那结果没事,我们先后两位专业的医生给你们看,要相信我们!现在疫情这么紧张,赶紧带孩子回家,没事不要总来医院晃!
即使北京三甲医院的儿科医生,也没有考虑视神经萎缩,更没有往脑瘤方面想。爱久错过了第一次可以确诊的机会。
家人不相信这位医生的判断,决定必须要去最好的眼科专科医院看看。但当时正好遇到了疫情最严重时期,找黄牛都挂不上号。
这段时间,爱久妈妈极度迷茫。孩子眼睛明明看不到,但眼科医生又告诉你没有问题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?
这个时候,各种猜测,各种理论,各种谣言都出来了。
有人说,眼睛看不见,最有用的是去城隍庙烧眼镜。
有人说,爱久只要每天说100遍对不起,慢慢的病就会好。
有人说,是因为爱久有了弟弟,出现了心理问题,明明眼睛没问题,但是“心盲了”,所以就看不见了。
在焦虑的等待期,纵然爱久妈妈受过良好教育,也相信现代医疗,但她内心也会想,最好的医生都看不出来,或许真的有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,什么都有可能。
家里老人甚至请了萨满法师还有“仙家”,期间可以说让家里人干什么就干什么,跪下磕头,烧香念咒…结论都是不会有什么事情。
任何玄学都没有任何作用!孩子丝毫没有那种转好的迹象,视力还在持续的下降。
过了整整一个月,爱久父母使出浑身解数,他们才终于抢到了一张眼科专科医院的专家号。
这一次,医生翻了前面医院的检查说,这个检查没问题,我们也是这样的检查,问,还做吗?爱久妈妈急了,说他看不见了,你试试他!医生拿出一块糖举起来,让爱久从诊室外走进来,说拿到她手里的糖就送给爱久,爱久走进来眼神到处寻找,可以说是摸着医生的胳膊一点一点找到糖,医生看完神色严肃地说,爱久的眼睛已经不是弱视的范畴了,而是比弱视严重得多的病。建议家长赶紧去神经内科,“可能是脑子出了问题”。
神经内科医生专业不同,只看了一下爱久眼球的震颤,就怀疑脑里有病变!立刻约了第二天的核磁共振。
第二天一早检查,影像结果出来,家长看到了最担心的结果:爱久的脑里有一个圆形的、小核桃一样的肿瘤!
最终诊断结果:颅咽管瘤。
爱久和爸爸妈妈一起,踏上了漫长的就医之路。
确诊了颅咽管瘤,尽快做手术是当务之急。
手术之前,家长和医生谈话。妈妈说,我只有一个要求,爱久的视力一定要保住。医生说这没法确定,确实有20%的失明概率。妈妈自我安慰,这概率肯定不会被我们摊上的。
手术很顺利,不到四个小时,手术室灯灭。主刀的外科主任说手术很成功,切得特别干净,不会复发了!
但事实上,医生说的话都没有实现。
手术后不久,爱久的双眼就充满了血,肿得睁不开,视力越来越模糊。很快,左眼就彻底看不见了,右眼也只留下了一点点残留的光感。20%的失明概率,到了爱久这里,成了100%。
不仅视力没保住,手术后刚九个月,爱久的肿瘤复发了。
爱久妈妈崩溃了。
第一次手术前,爱久妈妈更多是迷茫,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但内心其实心存侥幸,觉得自己以前都挺顺利,老天不会对她和孩子这么差。
但到爱久复发的时候,她真的慌了。因为那个时候,她什么都知道了,无论对疾病,还是对手术风险。懂得越多,越害怕,什么都怕。她不停地想,这次能切干净吗?孩子仅有的那点残余视力还能不能保住了?手术结果不好怎么办?
爱久妈妈心里的压力极大,因为充满了负罪感和自责,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孩子治疗,还在他本来看不清的时候,以为是调皮而打了他。她反复想,如果自己更负责,更早发现,是不是就不会这样?
压力还来自家人。爱久生病后,无论医疗决定,还是术后康复,她都是主要的照顾者和决策者。但结果不好的时候,虽然最着急的是爱久妈妈,陪伴最多的是爱久妈妈,但被指责最多的也是爱久妈妈。
家里老人说,“这么严重的事,你为啥就只相信那一个医生?为什么不多看几家?
肿瘤复发后,到底还要不要做第二次开颅手术?就成了全家讨论的焦点。
家里老人不建议再手术,说就听天由命吧,但爱久妈妈不能接受这个结果。不过,这次她不敢自己做决定了,她意识到,所有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儿,都需要让老公提前知道,因为有任何事情都是俩人未来要一起面对的,不能再是自己一个人了。
所以她把了解到的所有二次开颅风险都跟老公讲了,然后问:这次到底还做不做手术?
这次老公特别坚决:要做!后果一起承担。
这给了爱久妈妈最大的信心和支持。他们做好了最坏的准备,包括孩子彻底失明,一点光也看不到了,甚至变成植物人。
幸运的是,第二次手术非常顺利,爱久出来后,眼睛依然有一点光感,更重要的是,他依然非常活泼。
“这么长时间,让我坚持的最大力量,就是爱久,他实在太可爱了。”
爱久很喜欢聊天,虽然基本看不见,但在医院交了很多朋友,包括医生。他特别喜欢聊奥特曼,会跑去给医生说,你就是奥特曼,是我的偶像。加上治疗的时候特别配合,医生也很喜欢他,会和他聊奥特曼的事情。
爱久总是说:“我相信光”,住院期间,他也特别喜欢唱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:
“就像阳光穿过黑夜
黎明悄悄划过天边
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
未来的路就在脚下
不要悲伤不要害怕
充满信心期盼着明天”
爱久上手术台之前
虽然做了开颅手术,虽然基本看不见,虽然插了尿管很难受,但爱久每天都笑嘻嘻的。他看不到妈妈,就和妈妈玩捉迷藏,抓到妈妈就哈哈大笑。
在医院,只有爱久妈妈一个人陪着,感到孤独的时候,爱久妈妈忍不住会哭,反而都是爱久过来安慰妈妈。
“我觉得每天跟他在那种光之国的国度里生活,屏蔽了很多黑暗。”
爱久妈妈看他开始不能走到能走,然后看不见到又能看见一点,看着他慢慢的转好,觉得特别幸福。“重新生一个孩子不也是这样去带的吗?”
爱久出院后,进入了漫长的康复阶段,他要适应只有一点光亮的日常生活,还要长期吃药以补偿受损的内分泌功能。
爱久的父母做了分工,爸爸主要负责挣钱,妈妈负责照顾爱久。
“有人觉得爸爸和妈妈同时带孩子,才是和谐健康的家庭。我觉得太凡尔赛了,双方都有空天天陪孩子,家里是开矿的吗?我是全职妈妈,爱久爸爸在工作里付出是很多的,但是育娃就真的没有时间。互相尊重对方,才是最关键的。”
在育儿方面,爱久妈妈有自己的想法,甚至不被家人理解。
即使视力很差,但她坚持培养爱久生活自理的能力,包括继续上学,包括自己学会用盲杖出门,包括让他重新拾起骑自行车和玩滑板车的能力。
家里老人最开始都是反对的,他们质疑爱久妈妈到底爱不爱孩子,觉得当妈的怎么能撒手不管,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?
但爱久妈妈坚定认为,真正对孩子的爱,是陪着他一步步走向独立,走向自信。
后来,情况确实越来越好,家里人的反对声音也就逐渐减少,慢慢都变为支持了。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爱久,也感叹生命的力量。
现在的爱久
回想这几年,除了家人的不理解,身边的人的话也会给爱久妈妈造成很大影响。
有一次,在爱久病情进展的时候,由于观点不同,爱久妈妈和家人忍不住大吵了一架,穿着睡衣和外套就夺门而出。
半路遇到了警察,看她这样子,把她带回附近的所里,问她到底怎么了,要不要联系家里人?爱久妈妈没忍住,一下就哭了,一股脑全都说了。警察听他讲完,想了想,把肩膀上的摄像头关了,然后从对面座位走到爱久妈妈身边,说了一句:
“你可以考虑,把他的药停了。”
爱久妈妈鸡皮疙瘩立刻竖起来了。因为爱久手术后,需要长期服用内分泌药物,一旦停药,就会死。
那人接着说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你家不是还有一个吗?要不然,你家以后负担太大了。我是为你好。我家亲戚的孩子也是罕见病,最后拖累到家庭都完了。”
爱久妈妈懵了,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给她这个建议。她就呆呆地看着对方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早点放弃,对孩子也未必不是好事。你知道吗?”他又强调了一次。
等了不知道多久,她才挤出三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
直到今天,这幅画面依然定格在了爱久妈妈脑海里:一个警察,把肩膀上的摄像头关了,靠过来给了她一个无法想象的建议。
她内心充满了矛盾:警察不是抓坏人的吗?他好像是想帮我,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?
或许并不奇怪,纵然警察,恐怕也不理解疾病,更不理解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。在做公益的时候,我也反复提醒自己,作为旁观者,提建议一定要慎之又慎,因为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对患者和家属都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影响。
但也有对她帮助很大的朋友。
当年爱久妈妈最难受的时候,想到过最坏的情况,所以跑去找卖保险的朋友,要买意外险。朋友很敏感,很快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劲,所以在没有点破的情况下,告诉她:保险公司的规则,不是买了意外险出意外就会有赔付的,会有等待期和很多调查。
朋友还说,公司的精算师有数据,不管人觉得当时多难,甚至想结束自己生命,但两年以后99%都会度过去了。“你相信我,每个失意的人两年以后都会是全新的自己。”
“真的,还不到两年,确实彻底就不一样了。最难的时候会过去的。”爱久妈妈又笑了,这次是真心的。
如果你现在感觉很难受,不要放弃,请相信,一定会过去的。
最后,我说想找时间见一下爱久,看看这个开朗活泼又充满力量的孩子。
爱久妈妈说:“现在不行了,调皮了,跟以前不一样了。你抓都抓不到。”
我们都笑了,因为它意味着,孩子长大了。
爱久生日,唱起了《感恩的心》
在陪伴爱久治疗和视力训练的过程中,爱久妈妈先后发起了“颅咽管之家”和“低视力联盟”,联合其他志愿者和专家,为患有颅咽管瘤的孩子和家长提供帮助。祝孩子们早日康复。
采访&撰稿 | 李治中
排版 | 夏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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